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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共桌,復常不復回
共桌沙龍2023
譚玉婷
陳子豐
周偉泉
李穎蕾
盧宜敬
袁潔敏
羅妙妍
陳庭軒
鍾肇熙
黃朗然
三年共桌
釗:陳炳釗 K:盧宜敬 (Kingston) D:陳子豐 (David)
釗:據知在今次《
20XX
》的創作過程中,你們對未來
/
科技
/
發展和文明的對立關係,受到不少衝擊,有一些前設的立場改變了,或者在重新思考,可否講述整個過桯中的感受和發現?
K:我們最初想改編一個翻譯小說《華氏451度》,被它的未來設定吸引,那種近未來的設定在折射一些現況,所以我們就開始想,會不會是我們自己一種對未來的投射呢?然後我們就接觸了哈拉瑞的《人類三部曲》,我們透過他的著作開始想像,引申到不同的未來方向,所以就發展成四個獨立的短篇。
其實我必須要說,是因為定了AI這個題目,我容許自己埋頭下去了解。我對他有一種情感的投射,那種情感投射究竟是什麼?為什麼有一刻我會當他是人去看待?理性上我一直都知道,其實他用語言來誤導我,但是到了某程度,我會自主地相信他是以一種有意識的回答,我願意主動去相信,那樣東西是有趣的。我也知道只是一個語言上的遊戲,但是他的確影響我,他在豐富我的想像,感性上影響了我,這與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很相似,那我用甚麼來衡量他的存在呢?
D:到這一刻,我依然認定它是一個工具,一個去幫助我們獲取到更多資訊的工具,它可能是取代品,我們始終有限,它集合了很龐大的數據庫。在數據上,它可以解答到我們需要許多人才集合而成的答案。對於我來說,它仍然只是一個智性上的東西,不可以取代到人和人之間那種感性上的連結。就算它好像Kingston那樣說,的確可以用語言去誤導我,令我覺得它有意識地溝通。對我來說,它仍然只是一個電子程式。未來AI可能生產出人類模樣的機械人,摸上去是一樣的,有溫度,有心跳,外形上可以完全騙到我,那我就無話可說。
釗
:如果將近未來放在你們自己
身上
,
你們
怎樣看未來自己的發展
呢
?
K:越來越覺得自己應該要越來越無賴,我想這是一個未來的方向。除非當自己是一種工業式生產的藝術創作。所謂的「無賴」,會引申其他代名詞,可能是創意、新的可能性。可能八成的時間有一種負面的感覺給觀眾,但是可能其餘兩成的時間,觀眾會思考創作人是否嘗試鑿開某一道門,打開一個不同的世界。我覺得我以前真的太乖,我在探索一些成功的方式,但那種成功太狹窄,我不覺得有意義,我不覺得那件事對我的思考有影響,不覺得在豐富我的生命。在一種無賴之下,其他人會發出「吓?」的感覺,我就覺得「不是啊!很正!」,我想向這個方向。一種無賴的勇氣。
D:我也有類似的想法。這次創作可能情節上不是很合理,不需要經過一些很精密的鋪排。因為我有時覺得,我們以往看過的東西太長氣了,需要一個很長時間、很精密的情節去鋪排,但我們現代人的生活節奏,或者我們接收資訊的方式,已經不是需要一個這麼長時間去經歷,亦已經接收到訊息。
釗:
你們如何看二人的合作關係,請用一個字詞,或者一個意象,代表你們二人的合作關係。
K:一盒果仁雪糕,入口軟綿綿,但又有口感,有不同層次,融和得很好。
D:我是一個比較感性的人,他是比較理性的,大家一路上的合作挺體現到的。
K:可能那盒雪糕不單有果仁,還有些沙石,當你咬下去發現,「喂!怎會這樣!」但吐出沙石後,能挖到的東西是正的。這種吞吐的過程需要時間,需要慢慢咀嚼。
釗:
劇場是群體創作
,
本身有很多互補關係
,你們今次二人合作,合導合寫,有
什麼
得
著呢
?
這個
會
是你
們
某個階段
在劇場發展的
規劃
嗎?
K:其實畢業後也挺多和別人合作的機會,有好的結果,也有遇過難搞的狀況,不是說本身作品的最終結果,究竟這些碰撞是否我滿意呢?因為總會有犧牲、有妥協,令到最後成品始終不是最理想的模樣。但是在過程中原來某種碰撞是一種觀照,原來人的不同經歷各自會引成一種的觀看的方式、一種的價值觀、一種體系。而這種撞擊的過程,自自然然地逼自己打開本身對世界的想像和理模式。那就很棒了,好像多了個腦袋,那種的碰撞是一種吸收、融會,又或者使得我更加清楚,在創作過程中,因為David提出某件事,他講得合理的,但這不是我最關心的,所以你說的這件事不是我追求的方向,這也是要經過這樣不斷的碰撞,你才會慢慢懂得拒絕。
D:畢業後,我專注在演員方面,和不同的導演合作時,我的角色就是就劇本問問題,「劇本這樣行不行?是不是這樣去做的?」但這次反過來,當我有份寫,一直被不同演員碰撞的時候,反而我有點佩服編劇、導演,他們有這麼清晰的理念,但是我要花多一點時間消化,自己寫的東西是什麼,然後才可以用文字整理,和大家解釋,而這個可能是用感性創作的盲點。
K:我覺得在這樣的過程中,找到一種共識,如果劇場是一種 ensemble 的話,就要包容「三尖八角」。可能不滿足於「三尖八角」,下次就可以清晰地用更好的方法說服其他人。現在的階段還是「兩頭不到岸」,一頭就是ensemble 最理想的和而不同,在「三尖八角」下找到一個共識,作品本身不需要完美地向著同一個方向;另一個狀況是我有一個清晰的概念,然後我有個人魅力和說服力,令所有人幫我成就一件事。現在兩樣東西的能力都差一點,唯有慢慢走。
釗:
其實你們現在會傾向
希望跟人合作,抑或自己獨自一人創作呢?
D:我覺得是一個磨練眼界的過程,我需要長時間沉澱,不像Kingston那樣,有什麼想法可以即時清晰地說出來。所以在這個階段,我覺得暫時還未可以一個人去做到這件事,甚至這次我都頗依賴Kingston,在他身上學習、偷師,拿他的眼界。但我也不排除在未來可能會想試一個人創作。
K:我很清楚自己想和人一起合作,合導、合編、合什麼也可以的。縱使最後可能出事,我在這個階段很喜歡這個狀態。
釗:Kingston
在美學追求中提到簡約和深刻,你如何理解這兩個概念,有具體的典範在心中嗎?
K:梁天尺(演員)問過,為什麼是簡約而不是精準?我覺得是挺好的,修正到現在的說法,但精準就關乎很多東西,阿尺講的時候是指表演層面上的技藝,他令我聯想的是一種舞台的意象,怎樣可以引動到某一種的想像,甚至是對於一種思考的精準。在排練中,我的傾向是做多,明知不是我的品味,或者我有很多東西想試,我就會先塞滿它,然後再減,不要一下子去追求精進簡約,不是要扔飛鏢這樣,而是應該要倒瀉咖啡,它可能會染上某些點,然後去蕪存菁。
釗:
David
在
Artist
’
s Statement
中曾提到要給觀眾傳送溫度。但這會不會把劇場變成圍爐取暖之地?如果有兩個創作題材,一個極度振奮人心,看後讓人溫馨窩心,另一個極度冷峻嚴厲,挖開難以面對的瘡疤,令人看後鬱結沉重,你會選擇探索哪個題材?
D:這個世界可能真的越來越冷漠,關係越來越疏遠的時候,劇場有傳送溫度的過程是可貴的。而我覺得就算這是所謂的圍爐取暖,其實它也可能是一件好事,的確在體現一些在外面世界遺忘了的東西。
我會選擇是鬱結沉重的。對於振奮人心,令人溫馨窩心,某程度上可能觀眾自己已經解決到,不需要再在現實生活做行動上的轉變,但如果是後者,觀眾看完覺得很冷,很沉重,我不想世界是這樣的,他出去可能會有些行動,在真實的生活上有一些改變。會不會有些人看完上鬱結沉重的作品,再灰一點呢?我也不肯定,但如果真的有這樣的機會,我會嘗試呈現這樣的效果,就是對觀眾的真實生活的改變或行動上。
文字整理:張沚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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